杜少卿松了口气,偷瞟石桌旁三人,神思飘忽:“白姬既已交托了买卖,令我与她跑腿送信,随口可言之事,为何闭口不谈?”
他仰头望着光秃秃的桃树枝丫,苦苦思索,心中忽地一动:“白姬口中所言,‘先前已告与你知晓’,莫非……是她在黄沙上,滚了那几滚?”
思及此处。
杜少卿连忙回拨脑中画面,仔细回忆:“白姬,好似懒懒翻滚了6圈,以示大师姐失了6滴元阴?”
十几年来,他与大师姐双修,两人甚少动及元阴元阳。
他修为太低,炼化大师姐渡来的元阴,可在气海内凝出新的元阳与庞大真气;而大师姐修为境界高出他许多,炼化他渡去的元阳,怎也抵补不上自身元阴的亏损!
故而这般双修,实是损人利己罢了!
杜少卿对此心知肚明,与二师姐双修,仅在她破阶破境之时,渡去元阳相助,而与陆晚雪双修,动及元阳,只有一回。
如今白姬所示,大师姐失了6滴元阴……
杜少卿回想无数个日日夜夜,愁眉苦脸,暗道:“有些……对不上啊,好似多出了2滴!”
这一番琢磨,不知过了多久。
杜少卿心中疑惑未解,不由看向那道红衣倩影。
大师姐坐于矮凳上,显然已败下阵来,这时不可深问此事。
石桌旁,师娘与计瞎子对坐,棋盘中棋子整整齐齐,好似还未走出几步。
杜少卿面色如常,去了大师姐身侧,探头闲观。
果然,两人才走出三步而已。
师娘手支下颌,凤目注视棋局,一两刻钟也走不出半步。
又是如此!
几月前,师娘初习象棋之时,与他对弈,首局就耗去了大半天功夫。
计瞎子埋低了腰盯着棋盘,任由对手久久沉思,也未张口催促……
两人,太有耐心!
杜少卿立了大半个时辰,心中渐渐焦躁,再熬不住。
大师姐安静坐了,全神贯注在棋局上,也不与他搭言。
师娘与人对局,大师姐心下有百般妙手,也得紧闭了唇齿,不敢指指点点……
杜少卿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暗道:“这盘棋,走到天黑,怕也下不完!”
他心中微动,溜出小院,去了清瓷城外晃荡。
心情好转之时,才背着两手混进了城门。
他一路东张西望,终于寻到间杂货小铺,置办了两大摞粗糙窑碗。
那铺主来了大主顾好是热情,便要闭门,帮他将窑碗送去府中。
杜少卿连连摇头,哪敢耽搁别人买卖。
城中来往路人颇杂,这些窑碗,也不好收入储物袋。
他抱着两摞窑碗,又身着一身灰衣,在城中大小街巷穿梭,如若酒楼的打杂伙计。
花有一炷香光景,寻回了计瞎子小院。
对弈那两人,一白发一朱颜、一佝偻一聘婷,极显怪异。
大师姐久坐矮凳上,晃了晃秀背,微伸懒腰……
杜少卿凑了上前,探头看去:棋面下到了中盘,无惊无喜,一看就透。
师娘稍落下风,仍手支着下颌久久沉思,没有丁点烦闷之色。
杜少卿抱着两摞窑碗,立有一盏茶功夫,也未等到师娘出手。
遂去了院墙下折腾。
他升起火堆,寻到巷里水井挑来两桶清水,仔细刷干净那只老煨罐,用小火慢慢炖了两尾野鸡。
早间那红油哨子面,师娘尝过后,觉着有些油腻,还得想法子,犒劳犒劳……
山外拾来的柴禾,湿气甚重,烧得“毕毕剥剥”作响。
院中灰白烟雾四散,渐有淡淡香气飘起。
杜少卿蹲坐在火堆前,抱着两腿,盯着闪晃的火舌出神:“大师姐,怎就会少了6滴元阴?需得设法好好盘问……”
这时,他早就忘了兴冲冲来此,是寻计瞎子计原报仇雪恨,再学去那符道本事!
煨罐中,“咕噜、咕噜”声响不停……
香气四溢之时,天色已暗。
杜少卿口水暗流,打灭了明火,任由火星煨煮罐中美味……
石桌旁静坐的身影,忽地晃动。
杜少卿连忙起身,盛了三碗鸡汤,殷勤奉去:“师娘,往日那鸡汤,弟子总觉差了两分火候。今日配上这等好碗,或会更妙!”
“哦?”
杜柔捧过窑碗,掀起面纱啜了一小口,赞道:“卿儿,这鸡汤鲜香浓淡得宜,入口毫无凝滞之感,似可洗涤三焦六腑,果然更妙了些唉!”
杜少卿面上一喜,扫眼桌上棋局,师娘竟夺下了一局!
乐滋滋道:“大师姐,如何?”
武红衣美目中满是笑意,递出窑碗,惬意道:“卿儿再琢磨琢磨,咱们家中或可省下好些灵果呢!”
杜少卿霎时昂首挺胸,又与大师姐盛来一碗鸡汤,使眼偷偷瞥去。
那计老头胡乱吃下碗中鸡块,弓着腰缓缓摆起棋子,木然道:“棋友,再来一局!”
杜柔轻轻放下窑碗,凤目微抬,笑着言道:“臭手,还敢叫阵?”
杜闻言,强忍住笑意,心中暗乐:“师娘所言,太过……”
计原抬头,两眼眯成一条缝,面无表情道:“休要狂妄,三局还需两胜,赢输暂且未知!”
说着,他偏过头,面无表情道:“你这臭手,勿要在此晃来晃去。老头子夜间精力不济,且去寻一壶老酒来,让老头子提提气力!”
杜少卿心中一跳,转身就出了院门,面色惊疑不定:“先前进了那方沙海天地,白姬也曾要去一壶好酒,难道给这瞎子察觉了?若是他已知晓,又怎未责怪……”
过了巷口大榕树,往左行出不远,就有家酒肆。
木架上摆有几只酒葫芦,里面放着十余坛沾灰酒坛。
沽酒老头醉眼惺忪,见来了主顾,也不起身招呼,他歪躺竹椅中,一手执壶,一手捻起几颗油炸花生米,送入口中。
杜少卿稍作打量,笑容满面递去40个铜板,就要了一壶劣酒,
计瞎子太不近人情,怎舍得与他好酒!
沽酒老头听知是与计瞎子沽酒,吐了口酒气道:“你这后生莫要白折了钱银。计瞎子焉不拉几,哪里用得上这般好酒?20文那只,提去与他就是!”
杜少卿闻言暗乐,遂又掏出20个铜板,提着两只葫芦回了小院。
此时天色已是黑透,左邻右舍招呼家人用晚膳的语声,颇为嘈杂。
小院里就那熄灭的火堆还闪些火星,除此再无光亮。
杜少卿轻手轻脚上前,将两只酒葫芦放到桌角,探头一看。
棋局下到了中盘,计瞎子局面显然不妙!
杜少卿心中不由更乐:师娘,威武!
计原抓起酒葫芦,闷了一口劣酒,“啧啧”有声,“你这臭手,再去与老头子弄些鸡块来,添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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