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卿长吁短叹,寻声缓缓行去,垂首贴耳道:“前辈,晚辈最是老实敦厚……”
稍有疏忽,莫名其妙入了险地,如之奈何?想退,四周又哪有退路!
这方天地一眼望不到尽头,怀中些许灵符尽数撒出,好似也不顶用……
杜少卿东张西望,脚踩冰凉的细沙,走了半柱香光景。
竟没有半丝清风袭面。
前方百余丈沙海中,倒是凭空显出一道独坐的素衣身影。
杜少卿立时停步,收敛心神,施礼道:“前辈,晚辈杜少卿特来拜见。”
如此伶仃模样,哪会是阴邪之物,倒像是凡俗间邻家妇人。
那素衣女子也未回头看他,作势抬手拭泪,哭哭啼啼道:“你这负心人,一路上磨磨蹭蹭,还得妾身眼巴巴前来相会。……可是嫌弃妾身年老色衰唉!”
杜少卿心中暗骂,为她语声所感,已觉心慌意乱。
好厉害的邪音术法!
他脚步连退,胡言乱语道:“晚辈目睹前辈身影,实觉冰魄玉姿、冷艳幽香,压尽天下群芳也非难事,令人……心跳慌慌……”
往年常听大师姐念叨些诗文,终于能派上用场,哄她一哄。
“你这薄情人,好不老实唉!”
素衣女子闻言,“噗哧”轻笑,仰头叹道:“妾身好似闻着了一丝酒味,快快将酒取来!”
杜少卿微愣,在怀中储物袋掏摸老久,取出了一只酒壶,痛心疾首道:“这酒乃是晚辈昔日至交好友所赠,世间仅此一壶,极为珍贵!前辈紧着用啊,晚辈再没有多余……”
“小气!”
语声才起,他手中那只酒壶,凭空消失。
素衣女子右手轻抬,对壶缓缓饮了一口,怅然道:“多情对景易感,醉时卧眠消愁,妾身好是困……”
杜少卿暗自心惊,退有百余丈,连忙唤道:“前辈且慢作眠。晚辈……家中师娘和大师姐,还等着晚辈回去,准备晚膳!”
“大煞风景!”
素衣女子右手轻扬,酒壶往后飞掷而去,恨恨斥道:“你这狠心人,来此何为?可是要偷香窃玉!”
杜少卿接过酒壶,内中美酒空空荡荡,无奈道:“前辈何必明知故问。”
素衣女子往后一趟,仰倒于沙海中,畅意笑道:“咯咯,妾身告知杜仙师就是,只要……”
杜少卿摇头,晃着手中大叠灵符,坚定道:“杜某绝不会留于此地,……无非魂归幽冥之地而已。前辈不知,杜某与幽冥勾魂使张俊贤极为熟络,去了还能早早转世……”
“哎,妾身才不要你这狠心人留于此地,扰人清静呢!只需杜仙师出去后,帮妾身一个小忙,可好?”
“晚辈修为极低,胆量甚小,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咯咯,那……杜仙师便长留此处,时时陪伴妾身左右,可好?妾身极会侍奉你们男子唉……”
“哈哈,前辈请讲!”
“……妾身久居此地,与我家兄长,多年未通音讯。杜仙师出去后,替妾身传个口讯,可是方便?”
杜少卿微愣,斟酌少许,干笑道:“前辈修为高深,那位仙长,身份定然极为……尊贵!晚辈一介散修,默默无闻,怕是难得其门而入啊。”
素衣女子两手抚弄着身侧黄沙,忽地扬起一大蓬飞灰。
待飞灰散落于沙海中,她悠悠道来:“你若未曾进过这方小天地,自然如此!现下你有了妾身凭证,往后距离我家二兄身周百里方圆,他顷刻之间,便能知晓……”
杜少卿心中一惊,转着手中酒壶,翻来覆去查看:“就这玩意?”
“你这人,还算有两分伶俐唉!”
素衣女子轻笑出声,又扬起一大蓬飞沙,呓语道:“大荒北域有一奇峰,高达六千六百六十六尺,名作青莲。”
“……你去了那处之后,只需告知我家二兄,‘白姬请问二兄,何时魂归幽冥?’即可!”
杜少卿霎时闪了个趔趄,险些甩脱手中酒壶,诚恳言道:“白姬前辈放心,这事也不艰难,晚辈定会带到。”
白姬闻言默然半晌,忽地在沙海中滚了几滚,咯咯笑道:“你这滑头,心思多多,休想敷衍妾身之事唉。”
杜少卿干笑两声,连连应是,就差拍着胸脯发誓:“白姬前辈,顺手可为之事,杜某也还值得托付。况且半途失信,去得罪两位大修?太不值当!”
呵呵,真要将原话带去,还能活得小命?
这女子,莫非同人私奔来此,与家中闹了个天翻地覆……
出去就甩脱手中酒壶,这婆娘又未告知时限,管她许多。
“嗯,算你还算识相!杜仙师若是不用妾身侍寝,莫要在此扰人清静,出去吧!”
“嘶,白姬前辈,我家大师姐她……”
“哎,杜仙师好是蠢笨唉,妾身先前已告与你知晓啦!”
“白姬前辈,晚辈实实太蠢……”
杜少卿话说一半,眼中忽地昏暗,已立身先前那间小屋。
梳妆台上那面铜镜,映着一张清秀面容,愁眉苦脸。
镜面中哪还有半点诡异红光?
杜少卿面色如常,心中暗怒:光顾着交代差事,也不给人半点好处,这买卖怕是难以做成!
他仔细收起手中灵符和那只酒壶,恭敬道:“白……前辈……,可是还有交代……,晚辈告辞!”
房中安安静静。
杜少卿心下更怒,转身就出了屋门。
“吱嘎”声响后,屋门紧闭。
他寻了间破房,将那只酒壶挖个深坑埋好,急急返至计瞎子小院。
院中三人,皆注目石桌上棋局,也未理会他。
出去老半天,大师姐还未败下阵来,不知摆到了第几局……
杜少卿凑前看过两眼,局势已到残棋,大师姐形势极为不妙。他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指点,暗叹了口气……
天空有厚厚云层笼罩,红阳至此也未露面。
杜少卿看着大师姐苦苦支撑,心中也无半招妙手,遂去了火房折腾。
火光闪晃。
灰烟四散。
小半个时辰后。
杜少卿终于泡上了三杯灵茶,奉去石桌旁,弓腰道:“师娘,先用杯灵茶,解解渴?”
杜柔安坐于矮凳上,也未焦躁,探手取过了玉杯。
她掀开面上薄纱,啜了一小口灵茶,轻叹道:“红衣摆有三局,只顾寻思妙手,想要出奇制胜。……需知‘善弈者,通盘无妙手’唉!”
杜少卿微愣,与对局两人递去玉杯,飞快躲到了桃树下。
大师姐连败三局,心气若是不顺,怕要殃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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