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间，张德秀感觉到了手脚的僵硬。他还听到旁边机器运动发出来的声音，冰冷而理性。
半响之后，他的意识更加清楚，相应的，四肢的僵硬感更加明显。
“这是？”张德秀费劲地站起来，就这么个动作，花光他目光的所有力气，只能靠在边角的墙壁上。
视线也开始慢慢恢复清楚。
两个纯机械打造的人智能机械体一左一右地站在边上，从它们的姿势和目前状态可以判断出来，方才便是它们在帮忙处理善后。情况稳妥后两个智能机器人没有任务，再度进入待机状态。
智商回归的张德秀打开终端，看了一下时间。
“25年了？”他发出感叹。
冬眠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问题发生。唯一奇怪的是梦里的“清醒梦”，如今醒过来后，所有记忆都没有什么变化，九个不同的梦境都还保存在大脑记忆细胞里面，回想起来历历在目。
从所有的文档里，从来没有出来过的情况。
他走出来，活动了一下，重新习惯自己的身体。感觉差不多了以后，到旁边的浴室洗去污秽，换上衣服，走出这间密室。
动作还有些僵硬，好在已经不影响正常走路。
张德秀一边出去，一边用终端收集虹舟号上的所有信息，同时要联系舞素晶。
终端的网络没有出现问题，所以他很轻松地收集到所有想知道的信息。
期间也收到同样刚刚醒过来的舞素晶的信息，约好了汇合坐标。
25年后的虹舟号，并没有因为两位大首领的冬眠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难受剧情。多人会议维持的还不错，虹舟号的航线也一直按照当初的设定在飞行。船上的社会环境整体趋向于平静。
算的上大事的是林初莲和任云峰的过世，都属于单纯的寿命终结又不想冬眠，自然老去。
第二件事是内部开始产生了要进入微型化区的想法，出以资源节省的立场，已经得到同意。微型化社区发展的很快，已经占据了飞船三分之一的空间，那边已然是最受黑星人欢迎的娱乐世界。
还有个好消息和环消息，前者是因为微型化世界的出现和种植技术的提高，飞船的食物物资不会有问题。对饱受食物短缺的黑星人而言，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坏消息是这二十五年，科技没有大的变化。即使有三大天才科学家坐镇，他们的科学技术就像是被上了锁一样，找不到钥匙似的。
张德秀没在意太多，世界没有变化，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怀疑可能是因为飞船这么个特殊的环境，对人类的正常成长会有什么副作用，比如科技水平止步不全。
张德秀回到冬眠之前告别的位置，没等多久，小步上来的舞素晶已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穿着打扮和二十五前冬眠时候相差无几，或者说完全没变。
在舞素晶的视角里，她是真的只是睡了觉就来到二十五年之后。
“感觉还好吧。”张德秀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走路的姿势不对。
不管科技怎么发达，血肉之躯毕竟是血肉之躯。几十年的闲置之后，再想捡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只因每人的体质不同，表现会有差异。
比如看舞素晶，一拐一瘸，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她刚刚人生第一次打扑克回来。都不用改，直接拿去做女性卫生用户的广告，想必没人不以为好。
张德秀把自己的东西抓上来，舞素晶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这是一次时隔二十五年的凝视，但是在她的感觉里，其实不过是一个漫长的夜晚——虽然漫长，但真的只是一个夜晚而已，而不是两个、三个、四个、五个……等等。
一时之间，谁又想得到，已经是二十五年后。
真实感不足。
两人很自然地互相并排向外面走去。
“局势还算稳定吧。”张德秀一边说话。
“看了智能终端，没有多大问题。在微型社区成立之后，我们的补给时间拉长了。”舞素晶回答，“虹舟号一直在直线前进，遗憾的是，没有探索到宜居星球。”
他们碰面之后，私事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头讲，干脆直接跳过，说起公事。互相交流信息，加强真实感。
随着身体向外面出去，那些细微的改变落到他们的眼里。地面和墙壁的材料颜色，终端的版本号，装饰物的变动等等，好像都在说：瞧，很久了吧。
然后他们碰上第一个遇上的人，终于真正从现时空里定下锚点，理顺了那种心头的荒谬的错乱感觉。
是六十岁的雪青生，尽管过去了几十年的光阴，他们还是认出来昔日的这位朋友。
皱纹折叠的面相老态毕露，身体倒还硬朗，站得笔直。五官之中，依稀还能看得出年青时候的影子。这也是他俩没有经过中间那段时间，所以并不困难就知道对面是谁。
而雪青生更不用提，两人模样完全没变，即使过去那么久，也是一眼认出来了。
“首领。”雪青生来到他们面前，微笑道，“你们醒了。”
“老青啊，你老了。”张德秀在黑星有交互的不多，雪青生勉强算一个，如今见他老成这样，不由感概万千。这句老青，喊得就非常标准。
“我一直活着，当然老了，到这个岁数，已经不亏本。”雪青生倒是不以为意，甚至有点满足。
张德秀没料到他年龄变大，心态变豁达。记得从前的雪青生，身上锋芒毕露，一看就是锐意进取的精神小伙。再看如今这模样，就差没在脸上刻了两个字：躺平。
对正常生活的人来说，二十五年确实不短啊，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林老师和任老已经过世了吗？”舞素晶问道。
“是的，他们已经去世了。”雪青生在前方带路，“两位老人都是笑着离世的，说没有遗憾。”
舞素晶默然，在黑星世界，寿尽而亡，算是件喜事，但她还是有点意见：“为什么没叫醒我？这已经是大事了。我可以中途出来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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