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翰布尔既是他们的王室姓氏,也是王朝国号——虽然‘大卡迪勒’阿玛·米莫·翰布尔开国时,他麾下简直是民族大杂烩,聂达人,荒山人,红土人,盐地人,焰海人……”詹恩一边接受客人的问候,一边在泰尔斯耳边小声提醒,“但时至今日,我们都习惯叫他们翰布尔人,就像他们叫我们星辰人,而非路多尔人。”
“我知道。”泰尔斯不动声色,小声回答。
“翰布尔宫廷里有七家大姓,分掌七权:图巴迩诵经、阿札德持剑、果达阑秉灯、乌赫剌雅执鞭、迈里耶奉盘、塔喀姆布御马、尼珐特司衡。现在七大姓也吸收新血,纳入外姓人,等于变成七大权势集团,与雄踞曦望城的翰布尔王室,即卡迪勒所在的领袖之家共治王朝。”
“我知道!”
“除了把君主尊称为卡迪勒之外,翰布尔人还把亲王和公爵称为狄叶巴,各城长官则叫塔拉尔——你待会儿别叫混了,否则不是他倒霉就是你倒霉,或者我倒霉。”
“我知——真的,你会倒霉?”
“历史上发生过这样的事,史称‘堂兄弟之误’,结果就是七大姓杀得血流成河,换了一位曦日圣寺大牧首加一位卡迪勒。还有一次,夙夜王朝给他们的来往国书里写错了称谓,两国的战争持续了足足二十——算了,为了世界和平,你一会儿还是闭嘴吧。”
随着时间推移,争锋宴的气氛则越发热烈,心分二用的泰尔斯很快发现熟悉的身影:
多伊尔举着酒杯,跟几位本地的年轻公子哥儿勾肩搭背,肆无忌惮地大笑,合唱着一首难听至极的歌谣;哥洛佛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跟斜对面角落的罗尔夫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马略斯礼貌地与几位上了年纪的宾客攀谈,时不时向四周的部下们送去锋利无比的死亡一瞥;保罗站在望台边上观景,跟几位举止沉稳,光看家徽就知道大有来头的贵族们相处和谐;涅希混在一群活力四射的人群里,围着一个正在表演杂技的班子疯狂喝彩;怀亚被孔穆托拖着,被一看就是公务官吏的宾客们围在中间,露出礼貌的微笑;后勤翼的史陀和皮洛加走过满是餐点的桌子,一面指点一面争论的是——啥,餐桌上有多少禽类?
鸡、鸭、鹅、云雀、鹌鹑、鸽子、鹧鸪、孔雀、斑鸠、鸵鸟、山鹬……餐桌上的禽类餐点,无聊的泰尔斯只数到第十二种时就被打断了,因为大厅另一端的演奏家们要开始奏乐了。
真尼玛奢侈。
泰尔斯不忿地想。
南岸贵族们对于宴会的铺张浪费可见一斑——尤其是以某种妆点了三种颜色的花朵为徽记的、伯爵以上、国王以下的,以某王国内数一数二的城镇作为主城的、当家人相当年轻且富有的高贵家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泰尔斯公爵在这里隐去其名)。
作为报复,泰尔斯选择继续大口大口地吃掉他们的食物。
“刚刚那个没眉毛的,是泰伦贸易邦的邦首特使哈沙,”又出去应酬了一圈的詹恩回到席位上,立刻冷下脸,不复之前的平易近人,“他居然敢跟我提关税,还暗示他跟几个王室特许商的关系……他是以为能靠这个来威胁我,还是以为璨星王室就是什么好东西?”
“额……我就坐在这儿呢?”泰尔斯皱眉提醒他。
“我知道,”詹恩不快道,“不然怎么显示出我们关系冷淡,彼此敌对?”
“嗯,好像也,”泰尔斯一时语塞,“有点道理?”
但詹恩却目光一动:
“事实上,我在想一件事,”南岸公爵转向泰尔斯,“那个酒商,摩斯,你是怎么确定,他是被秘科收买的?”
我在秘科里亲眼看见的。
“推测的,”泰尔斯放下餐具,面色如常,“怎么了?”
詹恩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
“论赚钱,摩斯很有一套,但论做间谍……王国秘科为何要找上这个浑身破绽,第一天就露出马脚的家伙?”
“为了挑起我们之间的矛盾,”泰尔斯顺理成章地道,“当然,表面上,他们成功了。”
詹恩眯起眼睛:
“真的只是这样?”
“要不把达戈里放了?”泰尔斯耸耸肩,“看看他会去找谁,谁又会来找他?”
詹恩摇头否认:
“迟了,现在把他放了,只会更加可疑——等等,我是不是看到了……站在那儿的是亚伦德?米兰达·亚伦德女士?”
泰尔斯连忙定睛看去:
对面的一处沙发边上,一群服饰各异的宾客们其乐融融,合唱着一首颇具异域风情的歌曲,米兰达被一群贵妇人围在最中间,跟随着节奏左右摇摆,开合嘴唇,满脸生无可恋。
詹恩看着米兰达,眼里闪过一瞬惊艳。
“不,”泰尔斯吐掉骨头,云淡风轻地摇头,故意拿出深不可测的语调,“站在那儿的,是我最锋利的武器。”
詹恩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几秒后,南岸公爵叹了一口气。
“你确定陛下会在这里动手?意在翡翠城?”
泰尔斯闻言,心情一沉。
“他会的。”
詹恩看了他一眼。
“相信我,”泰尔斯轻叹一声,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的席位,“无论议会,宴会,听政会啊,哪怕某个小酒馆里的loser互助会什么的,一到人多的地方,众目睽睽,我身边就一定会出事,而且必定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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