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现在还有时间,”这位灰白色头发的中年贵族,似乎感受到了不妥,但他还是竭力表达着自己的意见:“如果您需要和这孩子单独相处,我们可以——”
但凯瑟尔猛地一挥手,止住基尔伯特的话。
那一瞬间,泰尔斯看见国王深邃的眼睛一颤。他
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情绪,正从凯瑟尔的表情中浮现。
泰尔斯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终究咽了回去。
我——我该说什么呢?
我能说什么呢?
一个初次见到父亲的七岁小孩,该说什么。
嘿,初次见面的父亲,我能说句话吗?
你也许该听听我的想法,而不是自说自话?
太怪异了。
凯瑟尔似乎想把头转向泰尔斯,但却在半途又猛然转回,只见他双手搭着权杖,看着墙上三位先王的画像,久久不言。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更像一个人。
好一会儿,凯瑟尔才转过身来,他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但独属于星辰国王,凯瑟尔五世的威严嗓音重新响起。
“总之,你们身上的任务很重,星辰王国已经十二年没有继承人了。而就在上周,廓斯德在信里有意无意地提起埃克斯特王国的选王制度——你们知道六大家族会有什么反应。”
“他的出现是变数,却也是我们意外的筹码和优势……计划该修改了,确保我们比对手们提前一步。”
“确保他能最大程度地发挥效用。”
泰尔斯一愣。
这就是——他的父亲?
变数。
筹码。
优势。
最大程度地……发挥效用?
这是一个父亲,在素未谋面的儿子面前该说的话吗?
泰尔斯在心底叹了口气,低下头。
原来如此……
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根本不像是父子相聚啊——更像是一个棋手,在习以为常而若无其事地移动一枚棋子。
泰尔斯显然不是惟一一个感受到这种诡异的人。
基尔伯特表情一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但他最后只是低下头,在国王看不见的视度,微微叹了一口气。
可是依然有人不顾气氛地打断了国王的话。
“陛下。”
泰尔斯惊讶地回头,却是沉默的约德尔开口了。
这位秘密护卫,面具后的表情不得而知,但嘶哑的嗓音却无比坚定:
“他首先是您的血脉,您的儿子!”
“最后,才是您的继承人。”
“而您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泰尔斯抬起头,只见凯瑟尔五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是的,他是我的儿子,”国王闭着眼睛,紧紧抓握着权杖,沉闷地道:“所以我今天才会在这里。”
“我把他交给你们了。记着,一个月。”
凯瑟尔五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约德尔面具上的镜片停顿了片刻,最后他还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一股淡淡的疑惑和惊讶,蔓延上泰尔斯的心头。
国王点点头,看着单膝跪下的基尔伯特和约德尔,又用不辩情绪,复杂难明的眼神,望了发怔的泰尔斯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基尔伯特和约德尔缓缓站起。
而健壮的背影则缓缓步下楼梯。
脚步声沉重,却带着威严。
国王的威严。
什么?
这就——结束了?
泰尔斯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离去的“父亲”。
这不对。
这个所谓的父亲……他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不是吗?
但为什么。
他显得这么……毫无感情?
而且。
关乎着我未来的事情……
就这么决定了?
我连说话的机会都……
“等一下!”
泰尔斯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
他受够了做一枚无力的棋子。
健壮的身影顿了一下,转过身来。
基尔伯特惊讶地看着泰尔斯,约德尔的表情则依旧隐藏在面具后。
看着逐渐转身的国王,承受着他犀利的目光,泰尔斯竟觉得后槽牙有些沉。
但他还是艰难地开口了。
“我,虽然我们从未见过……”泰尔斯吞吐着,他伸出双手在身前无措地挥舞着,斟酌话语:“但既然你是我的……我是说,既然我们是……”
国王扶着楼梯扶手,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眼神向泰尔斯望来。
泰尔斯紧紧闭眼然后再度睁开,呼出一口气:
“我想……”他艰难地咬着字,平素的伶牙俐齿消失无踪。
该死……
我到底该以什么态度和用词来面对……这个既是父亲又是国王的人?
孺慕?
冷漠?
木然?
惊喜?
哪个都不对。
旁边的基尔伯特,向着泰尔斯伸出手,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泰尔斯呼吸加速,他蹙眉道:“我其实有些困惑,也许你作为我的……可以帮我解答。”
“毕竟我们是……血亲。而你说了那么多,继承人、王国、婚约,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许对你而言不重要,你也不怎么在乎……”
凯瑟尔五世紧紧地抓着权杖,却一句不回,只是双眉慢慢蹙起。
泰尔斯咬着嘴唇,觉得胸前的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可恶。
连最失败的论文发表都没有这么尴尬。
他轻轻挥舞着双手,组织起语言:
“可这是我的未来,如果你已经决定……至少应该让我稍作了解。”
“而且,你说没人需要知道我的过去……但至少我要,我的意思是……”
“至少我需要知道我的过去。”
“我真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我将会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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