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大漠上的天色阴沉沉的。
日月无光。
起了大风。
寒风萧瑟。
二十多万匈奴大军，以自己各自的部落，各自聚在一起。
大的部落几万人，小部落只有几百人，几十人，甚至是十几人。
大多数的匈奴部落，自己来的时候就赶着羊，或者带着肉干和羊奶。
也有一些部落，比较寒酸，带不来牛羊，只是带来了一些皮货。
他们从其他部落，或是从王庭部落人的手里，换来食物。
趁着休息的时候，匈奴士卒们大快朵颐。
在草原上黑压压一大片。
乱糟糟的。
到处都点起了熊熊燃烧的篝火，将整个天空映照得像是染了血一般。
匈奴骑士们有的放声唱歌，有的光着膀子跳起张牙舞爪的草原舞，有的则相互较量着摔跤。
有些相互摔跤拼出了火气，还是谁也不服谁，便约着马背上比试骑术和箭法。
太阳落下天际线的最后一刻。
从西北方向传来了凄厉的乐声。
草原上顿时一片寂静。
所有匈奴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西北方向。
小小山丘的山坡上。
十三位巫师的手里，拿着白生生的骨笛。
不知名，但渗人的乐声，就是用骨笛中吹出来的。
这骨笛，都是刚满八岁的童男胫骨，削掉两端制作而成。
只有这个年龄的骨头密度，才符合祭祀乐典的要求。
这种骨笛声音十分凄厉，只用于祭祀。
几十个匈奴汉子站成一堆，身上披着五彩斑斓的披风。
他们伴随着骨笛声，跳起了张牙舞爪的萨满舞。
那披风用大雁、杜鹃、朱雀的羽毛制成，肩膀上则装饰着苍鹰的尾翎。
草原上飞得最高的，便是苍鹰。
而匈奴之中，则以能能够将苍鹰射下来，作为一位勇士最高的荣耀。
这几十个汉子，都是匈奴各个部落最勇猛的勇士，也是箭术最厉害的人。
为首的那个赤膊着上身，露出雄壮结实的肌肉的，就是头曼的小儿子，轲黑葛！
轲黑葛的脸上，带着用牛头骨制成的面具。
脖领上挂着人的指骨串成的项链。
手上，胳膊上，腿上的装饰物，都是用人骨制成。
这些装饰物，都来自于那些曾经不服从王庭号令的匈奴部落首领，亦或是匈奴部落曾经战胜过的强大敌人！
这个时候，十几头牛羊和几十个奴隶，被驱赶着，走到一处小小山丘的山脚旁边。
巫师们口中的骨笛，发出咿咿呀呀的古怪音符。
现场，竟是一片萧杀和肃穆。
奴隶们被强迫跪在最前面，后面是牛，再后面则是羊。
这些奴隶们浑身微微颤抖着，有的则发出愔愔的哭泣声。
数十个匈奴骑兵们上前，挥舞起锋利的弯刀。
手起刀落。
一片血光四溅。
地上血流成河。
人头、牛头、羊头翻滚。
看见这一幕的匈奴人，发出低沉的呼喝声。
匈奴人的王庭大单于，头曼出现了。
匈奴人群右手抵胸，向头曼鞠躬行礼。
头曼带领着各个部落的首领们，登上了山丘高处。
来自东胡的使臣，被安排在了山丘下面靠前的位置。
山丘上倒是不像秦人祭祀的时候会构筑高台。
只有用白色石头堆砌成的几个石头堆。
石头堆旁边，竖立着代表王庭部落的大纛旗。
大纛旗上，挂着一个牛的头骨。
弯曲的牛角上面，系着红绳。
旗帜在凛冽的寒风中发出猎猎响声。
一个人头摆放在大纛旗下面的石头堆旁边。
那个首级来自于秦军左军领兵将军，杨通！
头曼带着部落首领们，先祭拜了匈奴部落的共神萨满。
又祭拜了太阳神和月神。
最后拜祭了王庭过往的历届大单于们。
随后，一千多名被绑起来的秦军俘虏被匈奴骑士押解着，缓缓从南边走了过来。
这些秦军俘虏被押到山丘底下，整整齐齐跪成十几排。
有些来自老世族的秦军俘虏，打小就接受族内长辈们的教诲，十分硬气！
他们不愿跪下，却立刻遭到了匈奴骑兵的毒打。
饶是如此，不愿跪下的仍然不愿跪下。
秦人顶天立地，怎能跪匈奴这样的戎狄蛮夷？
呸！
匈奴骑兵大怒，直接将不愿跪下之人的腿，生生打断。
现场一阵惨烈的叫声。
又有几十个丧失了尊严，投靠匈奴，想要苟生的秦人降卒。被几十个匈奴骑兵牵着，像狗一样地爬了过来。
这当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羞辱这些卑躬屈膝的秦人。
也为了激励匈奴人的士气！
这些投降的秦人战栗着，恐惧着。
他们不想死，他们只想活。
匈奴人群发出了欢呼声。
而那一千多秦军俘虏，虽然被匈奴俘虏，但是并不是投降！
他们大多数都是因为陷入泥塘，而被匈奴人生擒的。也有一些是和匈奴激战时候被掳了过来的。
虽然当了俘虏，但宁死也不投降。
这些秦军俘虏狠狠地瞪着那些像狗一样爬的降卒。
有些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而那些降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根本不敢和秦军俘虏们对视。
一个像狗一样的降卒终于经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变得歇斯底里。
“你们看什么？你们看什么！不许看！呜呜呜……”
“不许看……”
在场的匈奴人们，哈哈大笑。
秦人中也有这样的软骨头。
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被人唾弃！
这个时候，又有匈奴骑兵，带着一人，步入祭祀现场。
那人正是大秦上卿甘罗之子，丞相李斯之舍人，秦国上将军甘武。
甘武浑身是伤，身上满是凝固和尚未凝固的鲜血。
两臂之处，空空如也。
虽然步伐一瘸一拐，但昂首挺胸，一脸淡然。
“是甘武将军！”
“上……甘上将军……”
一些秦军俘虏发出惊呼。
甘武被粗暴地推到了山坡上，所有的匈奴人都能看得到。
此时，所有的匈奴人，也都知道。
这个人，就是秦国的上将军。
很多匈奴部落的骑士们，开始呼吸沉重，兴奋激动起来！
甘武昂首挺胸地站着！
看着山坡下面漫山遍野的匈奴人。
满脸却是一种轻蔑。
嘴角露出平平淡淡的笑意。
秦军俘虏们，看到了甘武的样子。大受鼓舞。
很多人也昂首挺胸起来。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但这一幕，看在匈奴人的眼中。
却格外刺眼。
忽然，一个声音从匈奴人群中传来。
“跪下！”
更多的匈奴人，开始高声呼喊：
“跪！”
“跪！！”
“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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