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之梦
白汐梦见自己在歌唱。
在倾颓的宫殿里,在夕阳之下,她看到有昏黄地光照在屋脊之上,让垂脊上的破碎的吻兽倒映着铁光。
枯萎的藤蔓自屋脊上落下,追随着阳光,自裂隙中垂入空旷的殿堂里。
那些纤细的野草和白骨们纠缠在一处,有花自空洞的眼窝中盛开。
那些披着朝服的群臣已经化作骸骨,可哪怕是骸骨,也依旧匍匐在地,分类两侧,敬拜着高高在上的皇位。
向至尊至上的皇帝顶礼。
骸骨们奏响了钟声,庄重森严的乐律仿佛来自冥府,恭贺着新皇的到来。
“众卿平身。”
白汐赤足踩在破碎的台阶上,向下俯瞰,可无人回应,骸骨们匍匐在地上,保持着至死的敬畏。
寂静里,只有皇帝轻声歌唱,徘徊在宫殿里,在昏黄的阳光之下齐舞。
轻柔又妩媚的舞蹈中,衣袂飘飞在风中,同尘埃共舞。
倾颓而衰微的万物在那一双脚趾之下匍匐。
白汐环顾着这一切。
万物静美。
一切似乎都好。
只是有些微不足道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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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汐睁开眼睛,从床榻上醒来,看到窗户外夕阳的光,并不刺眼。
柔和的光照在她的手腕,漫长的午睡之后,那种慵懒仿佛缠绕在骨髓里,令她提不起性质来。
“醒了?”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旁边那一堆打包好的行礼:“看来你都已经收拾好了啊,这么迫不及待,真是令朕心凉。”
“陛下这是说得哪里的话?”
白汐翻了个身,躺在床上凝视着皇帝,笑容似是愉快:“自从回到东方以来,陛下待我视如己出,如今看起来这清冷皇宫,也有几分家的感觉呢。一想到要离开这里,自然是油然不舍的。”
皇帝低头喝着茶,只是眉毛微挑:“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自然是真心。”
“这话好歹顺耳一些。”
皇帝放下茶杯,抬起一双凤眼看她,眼神怜悯:“这么长时间以来,哪怕你的义父是白恒,朕也从不曾对你有过任何的提防和戒备,反而将一切乐理和经验都传承给你,给你万万人之上的风光和权力。
如今你却舍得我给你的一切,然后乖乖地回去做一只笼中鸟?”
“这就是‘爱’呀。”
白汐摇头叹息,语气带着一丝嘲弄:“陛下这样的老女人想必是不会懂的。”
“朕为天下之主,儿女情长那种微不足道的东西,自有不放在心上的道理。可是你呢,白汐?”
皇帝淡然地问:“当你拥有了所谓的‘爱’之后,你又要用哪只手去握住你想要的‘权’与‘力’呢?
依靠一个男人的宠爱所得来的东西,在失去宠爱之后,又会去了哪里?需知,以色侍人,终不长久。”
“陛下不愧是陛下,就连挽留人的话都这般与众不同。”
白汐咯咯笑着,微微撑起身来,向前探看着皇帝淡然的样子,认真地说道:“既然陛下如此舍不得我,不如让我东食西宿。
如此两全其美,岂不快哉?”
“说甚傻话。”
皇帝头都不抬地摔了个爆粟敲在她的脑门上:“看来,你去意已决?”
“这样不好么?对你对我都好。”
白汐仰头,揉着额上那一块红印,笑容隐藏在手掌下面,声音轻柔:“陛下你教我这么多东西,想要让我变成你……可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看着你为那些无聊的东西,殚精竭虑、费尽心血的狼狈样子,只觉得可怜。”
“每一次我都忍不住想,坐在那一张椅子上的人为什么不是我呢?如果是我就好了……”
白汐轻声叹息,她说:
“——你一定不如我。”
漫长的的寂静里,皇帝低头看着茶杯,许久,轻声笑了起来。
“是吗?”
她轻声呢喃,“这样我就放心了。”
在她的叹息声里,铁甲摩擦的声音响起,轰鸣中,房门轰然洞开,两列森严军士冲入门内,转瞬间层层枷锁落在了白汐的身上。
禁军的拱卫之中,皇帝伸手拂去了身上的尘埃,向白汐道别:
“这样的话,不论发生了什么,……‘离开这里’和‘成为皇帝’这两个愿望,你至少都能实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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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玄听见雷鸣的声音。
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的顶穹在眼前分崩离析。
那一瞬间,整个房顶都好像气泡在狂风之下被压得变形,歪曲着顺应着暴虐的力量,却难以维持自身的结构,最后甚至来不及哀鸣,便迎来分崩离析的后果。
巨响到现在才席卷迸发。
无数碎瓦和石片伴随着大梁的断裂,向下覆压下来,四面墙壁在气浪的席卷之中向外飞出,只留下一片狼藉。
无数尘埃飞腾之中,叶清玄缓缓起身,身后的床榻终于彻底崩溃。
隔着圣哉的界域,他看着天空上那几个飘飞着的乐师,轻声叹息。
“这是搞哪出?”
“今有乱贼叶清玄,不敬王法,不尊皇名,暗通逆贼,心怀不轨……”
天空之中,有个乐师展开诏书,巴拉巴拉念了一大堆之后,冷眼看着叶清玄:“长余侯,倘若束手就擒,尚可请陛下削爵为民,苟全性命,否则就莫要怪本官手下无情。”
叶清玄歪头看着周围里外三层围上来的官兵,沉默许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场。
“这算是鸟尽弓藏?不对,狡兔死走狗烹?也算不上,唔,硬要说的话,就应该是‘过河拆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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