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简单,三路大军本是逼他偷袭鹧鸪镇的虚招儿,他若不上当,那就从虚变实,三路合围阿里者卫。只不过么,”连子宁摊了摊手,道:“若是那般,就成了硬打了,女真人不但有阿里者卫坚城以固守,更是有福余卫觊觎在侧,那就很不好打了。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呐。”
连子宁笑道:“以阿敏的性子,这个陷阱,是八成会跳下去的,他也自知此次胜面儿太小,因此要奇兵突出,以为攻下鹧鸪镇,擒拿了殿下,则他不胜而胜,我武毅军不败而败。这想法是不错,只可惜的是,他能想到的,我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只是令人想不到的是,阿敏竟然把哈不出也给拉来了,本来料想到的是他带着三万兵前来,可没想到,他拉了哈不出,加起来就是五万兵,这就有些难打了。不过好消息是,在路上董老虎奋力拦截,终归是让他死伤了一些,又在这里折损了不少,这就要好对付些了。”
“说到这儿,本王得说一句。”梁王问道:“你既然想让阿敏来鹧鸪镇,却为何又要让董老虎拦截?他的拦截又有什么意义?”
“为了坚定阿敏的信心。”连子宁道:“拦截的越凶,越狠,在阿敏看来就是我越不愿意让他到达鹧鸪镇,而他越是坚定的认为,鹧鸪镇这里,绝非陷阱!阿敏多疑,若不然的话,定然心中还存着疑问,而我这鹧鸪镇中的布局,虽说已足称缜密,却还有不少的疏漏,若是仔细瞧的话,也能看得出来,阿敏若不是心中坚信梁王必定在此处,说不定这会儿早就撤了,怎么会打生打死的?”
梁王听了这话觉得分外的别扭,他有些不敢置信道:“死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坚定阿敏的信心?”
“倒也不全是。”连子宁道:“还有消耗他的兵力。拦截那一日,明着摆出了拖延鞑子行军速度的架势来,阿敏为了求快,放弃许多伤员,连夜赶路。如此一来,非但联军折损了八千余人,而且军心低落,士卒疲惫至极,有这三样儿,甚至就足以决定战争的走向了。”
梁王心中颇为的不甘——其实这种情绪的根源乃是因为看到了一个比自己优秀的同龄人而心中本能的不服气在作祟——他略带着些戏谑道:“可是现在阿敏和哈不出还有四万兵,南线大军未归,你这里也只有不到四万而已,这般打下来,怕是杀敌一千,也要自损八百吧?”
“谁说我要在这里竟全功了?”连子宁奇怪的看了梁王一眼,似笑非笑道:“能在拦截途中和鹧鸪镇折损他们一万三到一万五的人马,目标就已经达到了。”
“殿下,你虽然贵为梁王,听政皇子,有些打仗的事儿,却也未必晓得多少,我便在这里与你仔细说一句。”连子宁瞧着梁王,正色道:“战争,说到底,就是以种种手段来调度分割对方,将对方的兵力分散开来。然后集中优势兵力消灭部分敌人,集小胜为大胜,从局部胜利变成全面胜利。”
梁王咂摸了半响,面色一素,郑重的向连子宁抱拳道:“城璧,我受教了。”
他不称呼连子宁为武毅伯,不自称本王,这俨然已经是摒弃身份,向连子宁执了一次弟子礼,正是学不分前后,达者为先。连子宁说的这句话,当真是金玉良言,可说把战争的本质和真滴,给一指点破。梁王听了,只觉得面前一阵豁然开朗,单单这一句话,便是已经不虚此行。
说话间,也就分外客气服气了不少。
“殿下客气了。”
连子宁应了声,拿起千里镜来又是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鹧鸪镇的战场,自言自语道:“时间差不多了,这次秦立人干得不错,把阿敏和哈不出给缠了个结实。”
“缠了个结实?想必是用那些留守鹧鸪镇将士的血肉来缠住那些鞑子们,使他们不得逃脱吧?原来在的眼中,士卒的命,可以如此的不值钱。”
梁王看到连子宁的表现,不由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忽然想起了想必已经死伤殆尽的那一百禁军。
那些禁军的事儿,刚才连子宁只字未提。
那些禁军的命运,更是早就已经注定了的——从连子宁下令囚禁他们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再允许他们回到京城,向天下百姓大肆宣扬连子宁的骄狂跋扈,乃是连子宁所绝对不能容忍的。他们早就该死于连子宁的刀下,只不过当连子宁决定和梁王一起渡江西征的时候,就决定不杀他们了,但是他们的结局还是死——死于女真人和蒙古人的刀下。
因为连子宁还需要他们活一段时间,说句实在话,他们起到的作用还是相当重要的,没有他们,梁王在鹧鸪镇的消息阿敏麾下的探子未必能探知,而他们再次,也大大增加了梁王在此的可信度。增加鹧鸪镇的诱惑力,使得鹧鸪镇这块毒药在阿敏的眼中更加美味。
而现在,他们的使命完成了,自然也就该去——死了。
能把注定要死却还未死的人都利用算计到极处,如连子宁这等心机的也没几个了。
而他们的死,连子宁自然会告知梁王——对于连子宁的计划,梁王没说什么,实际就是默认了。
这些禁军回去之后,也会给梁王带来很大的麻烦,因此梁王心中虽然颇有些不忍,最后还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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