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高元明侃侃而谈之际,一旁的徐云却出声打断了他:
“高工,你说的不对。”
高元明顿时一怔,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徐云。
眼见高元明的视线朝自己望来,徐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
“高工,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恕我个人很难赞同。”
“没错,咱们国家现在确实很穷,穷到恨不得把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但越是如此,咱们在一些应该投入的方面就不能省着钱。”
“像你说的用人力代替线性震荡元件,这种做法长期来看是可以省点儿钱,您的觉悟咱们先不说,咱们就事论事来谈谈——您觉得人力观测能有这些仪器精准吗?”
“您在这儿少用了几个元件,大呼省了二三十美刀,但一旦人力统计的数据出了错,那到时候实验组的同志们就遭殃了。”
“保守点他们要再花一些人力物力去重新验证,这里的成本何止二三十美刀那么简单?”
“万一再严重点,因为统计出来的参数有误,实验室试制的时候出了问题....那到时候可就不是多少钱的事儿了。”
“我和郭工可是刚从17分厂那边过来,17分厂夏敏同志的丈夫...也就是王立明工程师是怎么出事的,高工您不会不知道吧?”
说到最后。
徐云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冷意。
他没有先从成本上对老郭进行解释,因为他很清楚这种理由不足以让老郭改变思想。
例如在他穿越来的后世。
徐云曾经在21年的时候给他老爸老妈买了架戴森的吸尘器,双十一期间也就四千多块钱吧,那时候徐云一个月收入都有三万多了,住的还是老家小县城。
结果徐云父母却到23年都舍不得用那架吸尘器,理由是家里的布局不适合用这么好的吸尘器,让徐云又气又无奈.....
因此徐云很清楚,对于节俭习惯的人来说,哪怕你把一个东西解释得极其廉价,他们该省还是会省。
所以他这次换了个思路,直接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反驳。
你高元明用人力的理由不就是因为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吗?这个觉悟是很高,但如果献出生命的是其他人呢?
毕竟爆轰实验室的参数一旦出了问题,一分厂和二分厂的炸药制作车间确实有很大概率受到影响。
夏敏的丈夫王立明当初出事,就是因为工厂给出的参数有误,稀释硝化液的升温阶段没有把副产物完全氧化,最终在硝解反应时发生的意外。
除非高元明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肉眼观测能比元件精准,否则他肯定没法接下徐云的话。
他敢胸部一挺把自己的命豁出去,但奉献别人的生命就属于另一种概念了,至少高元明没这脸干这种事儿。
眼见高元明一副卡壳的模样,徐云便又将打蛇棍随了上去:
“另外高工,您也是搞科研的人,体积和价格这种逻辑您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别的东西都先不提,就说咱们基地库房里那些气体扩散膜,那一片可比这元件要贵的多了。”
“限制一个零部件价格的不是体积,而是工艺和研发水平,您信不信再过个几十年,有些生产成本不过几毛钱的东西能给你卖个上百美刀?”
高元明再次一滞。
徐云所说的气体扩散膜就是504厂当初因为毛熊动了手脚而失败的产品,主要用途是离心机中浓缩铀的分离。
一片气体扩散膜大概就巴掌大小,和Hochtief公司的线性震荡元件差不多,但厚度却只有毫米级别,一片的成本高达接近20块华夏币。
按照现在这个时期的汇率,它的成本还真要比五美刀来得高。
接着徐云叹了口气,给高元明扎了最后一刀:
“还有,高工,您说的五美刀是这种元件的零售价,咱们买它可用不着这么多钱。”
“我之前和畜牧队的贡布同志计算过,大概三百头驴没日没夜干上一个礼拜出的顶浆分泌液,就够制备一吨重的驴浆薄膜了。”
“等咱们黑水虻养殖中心彻底建成,整个过程的成本就只剩下了电费以及其他一些化学材料的支出,大概一吨薄膜也就十来块钱吧。”
“而咱们一吨驴浆薄膜能换来的元件足足有一百枚,也就是一枚线性震荡元件大概就一毛钱的样子。”
“另外这项交易还是咱们的重点工程,也就是德国人的供货序列还要排在毛熊前边,即便德国人啥时候终止交易,到时候咱们到手的线性震荡元件也都够接下来使用的了。”
听到徐云这番话,一旁的老郭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同于和毛熊的可乐合作。
可乐这玩意儿的交易时常再怎样都能持续个七年八年,运气好和原本历史中那样维持二十年都有可能,属于一个相对稳健的长期贸易。
但Hochtief公司的线性震荡元件却不一样。
这种零部件兔子们短期内很难具备工艺,而兔子们和德国人的关系又不太稳定。
不出意外的话。
兔子们和德国、高卢以及英国的三方交易,顶多保密个一年两年的样子——兔子们只要保证串列式加速器到国内之前消息不传出去就行。
因此兔子们便将与Hochtief的元件交易排到了一个很靠前的位置,计划在两个月内能交易到一万枚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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