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宇宙般的广袤界中,一张巨大的脸庞遮天蔽日,俯瞰着漂浮的“锦江市”。
因为这张脸的面积实在太大了,挺起的鼻梁、嘴唇的曲线都在朝着看不见的尽头蔓延;两颗眼珠像是天体,或是起伏的穹顶。
完整一体的五官在他的视野中难以呈现全貌,结果被认知成分开后的不同部分,徐向阳好不容易才通过大脑的运作将其像拼图那样拼成一体——
然后,这时候的他才意识到,那是一张对自己来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是林星洁。
上一次为了将观星会的人和异国神媒的插手全都驱逐出去,除去鲸群以外,她展现过的另一种无法抵挡的力量:
新生的神媒召唤出了拥有一万五千米以上高度,脚踩大地时,光是挺胸抬头就能径直穿破大气层的巨神。
不过,和之前面目模糊,黑泥所构筑起近似于人型的模样不同,如今的巨神就好像林星洁整个人放大了千万倍,世界各地神话中流传着的创造天体和人类的母神都不过如此。
“你……你不要吓人啊……”
徐向阳算是经历丰富了,但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有种心脏被吓到骤停的感觉。
巨大的女神“呵呵”笑了起来,一副恶作剧成功的表情。
她的嗓音依然清亮动人,可是在放大了亿倍之后,已经变得如响彻苍穹的怒雷般亮堂。
“你救出清月了吗?”
“我不知道。”徐向阳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希望我成功了,但……”
“不用担心。在与我战斗的最后一刻,巢母消失了。否则即便我能占据局面的优势,依然不可能彻底驱散它。会发生这种状况的原因只有一个,你明白吧?”
林星洁对她的判断很有自信。
“和你一样?”
“嗯,和我一样。从此以后,那个‘巢母’就是有主之物了,所以它的暴走才会停止。”
徐向阳张开嘴,还想继续问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他人的叫喊。
奇妙的是,那声音来自上空。
“啊啊啊啊——”
天上传来惊呼声,由远及近。
夸张的大喊声中固然有着惊讶,却听不到一点恐惧。
徐向阳连忙抬起头,然后——
他看到了一个影子。
轻飘飘的,像是蒲公英般落下的她。
他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抱住了从天而降的女孩。
“向阳,星洁,我回来啦!”
竺清月在恋人的怀中尽力舒展双手,跟着连双脚都抬了起来,表现得像个孩子那般淘气;她脸上的笑容像暖洋春日时盛开的花卉那样灿烂。
“搞定了吗?”林星洁问。
“搞定了!”竺清月说,“现在的我和你一样,成了真正的神媒,巢母不会再作乱了。”
“可以回去了吗?”徐向阳问。
“嗯!”竺清月说,“我们回去吧。”
“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徐向阳和林星洁相视而笑。
三个人在这里齐聚,象征着这个有关乎爱与冒险的故事,终于走向了尾声——
*
时光逆流,回到十年之前。
那个曾经幸福的三口之家,如今已经被死而复生的妖魔改造成了巢母的巢穴,只剩下一个活人。
那是名为竺清月的小女孩。
原本,她恐怕会在今天死去;并在那之后被巢母占据身体,就像张红一样。
尽管佞神有着入侵人间的本能冲动,但若是单纯想要将自身的力量触角渗入现实世界,其实有一种最明了的方法:那就是寻找合适的人类对象,让其成为神媒。
但这样做的问题是,佞神和神媒相当于一面镜子所映照出的两个人,地位是平等的;是否使用这份力量完全取决于那个人类的意志。
巢母没有人类认知层面上的智慧,而仅有动物性的本能,但它显然并不希望受到限制,它所期望的仅仅是抢在自己的“同族”之前入侵地球,将原本属于人类的古老家园占为己有,化为养育繁衍子代的巢穴。
于是,它的做法是寻找那些失去大部分意志,缺乏自我的行尸走肉加以占据;并在他们死后,寻找新的可替代目标。
这样的目标并不好找,首先不能是真的死人,而是“失去自我”的人,精神必须经过重大打击或是长时间的折磨,近乎于植物人;其次,要承载佞神的力量,对个人资质的要求于神媒无异。
不过,巢母已经踏出了第一步,曾经站在抵抗它最前线的那个人类就是最好的对象;以及她的女儿,同样继承了母亲的优秀天赋。
有了第一个、第二个,想找到第三个就不再是困难的事情了,一旦鸠占鹊巢的佞神力量熟悉人类社会,它在阴影中掌握的势力必将如滚雪球般壮大。
但这一切,都在今日被唐突地画上句号。
幸好巢母是真的没有智慧或是情感,即使计划失败,一样不会产生“恼羞成怒”的情绪,它只是在意识到目标难以达成时,悄然收回了触角,任凭自己的力量被一个小姑娘使用。
虽然不希望成为被神媒利用的对象,但起码比永远退出这个世界要好……
至少,前者还有希望:当神媒的意志力不足,再度失控的时候,它依然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从未来的结果来看,巢母打的算盘还真没有落空。
现实地说,此时年仅八岁的竺清月拯救了这座城市;只是,这是一场无人知道具体过程,无论发生还是结束都悄无声息的战争。
甚至,连竺清月自己都不知道。
对她而言,摆在眼前的只剩下选择:
继续呆在屋子里,还是走出去?
就这样默默等死,还是活下去?
无论哪种选择都有可能,世界上不存在一个能完美称量出脑海内种种信念各自重量的天平,而她又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心,病痛与疲劳的折磨更是令她难以正常思考……
所以,无论怎么选都有可能。
结果之所以偏向一边,或许只是偶然。
但不管如何,女孩终于踏出了第一步、紧接着是踉跄的第二步,将敞开的门推开来甩在身后,走上决定活下来的第三步。
当她虚弱地吁着气,肩膀倚靠在门框上的时候,有个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微弱却又清晰。
是……是那个刚刚敲门的人留下来的吗?她想。
那是来自遥远的十年后的话语,一句让尚且年幼的她听不太懂其中涵义的鼓励。只是,当这句话中沉淀着的情感如暖流淌过心间时,其中的善意真真切切,即便昏沉的孩子依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怕。”
“不要怕……这个你我终将相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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