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回答态度却异常自然。
“虽说是死缠烂打,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就是了。”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竺清月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确实不怎么关注同班同学,就算是上学的时候也一样,所以就算记不起林小姐的长相和名字,与她说过的话乃至经历过的事情……是情有可原的,大概。
但找男朋友就是另一回事了,就算她再健忘、再迟钝,都不可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吧?
她很想说是林小姐认错人了,但类似的质疑她早就提出过不止一次,每次却都会被对方所提供的确凿无比的证据打回来——说到底,邻居小姐就是冲着“竺清月”这个人来的。
除非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个竺清月。
她捂着额头,突然觉得脑仁正在隐隐作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竺清月赖以为生的世界观,固执己见的囚笼,就像一枚濒临破碎的蛋壳,本以为坚不可摧,可在这位仿佛从天而降的邻居小姐面前却显得脆弱不堪。
——是的,她已经开始产生怀疑了。
对于周遭的世界,对于日复一日的生活,要是不怀疑的话一辈子就会浑浑噩噩地过去,可一旦起了疑心,就会觉得哪里都有问题。
看似永恒不变的日常,其中分明隐藏着某种漏洞,一个虚弱的平衡,就像一座岌岌可危的积木山,只要抽掉其中一根,就会“喀啦啦”尽数倒塌。
而邻居小姐就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轻声说道:
“清月,我觉得你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
“你忘记了我,忘记了曾经喜欢的男生,你不觉得事情很诡异吗?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竺清月的心头骤然涌现一股没来由的厌烦,“我才不知道什么‘以前’,什么‘过去’!”
“那也行。”
对方点点头,倒完全不在意她的不礼貌。
“慢慢来,别着急。我相信你,不论你遇见了什么事、变成了什么样,你一定还是能找出真相,因为你的脑袋很聪明……”
竺清月更加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粗重的咳嗽声。这声音题型了他。
“啊,我忘记给妈妈煎药了。”
直到此时,竺清月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维持的生活习惯,本以为如呼吸空气般自然,竟会如此轻易地被打破,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抱歉,我回去一趟。”
“嗯……没关系。”
门外的长发女孩坐直腰,拍拍裙子站起身来。
“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林小姐保持着背对她的方向,目光望着走廊上黑漆漆一片的窗户,不知道是在注视着什么。
对于这句话,竺清月略感困惑,但她来不及细想,转身匆匆前往厨房。
*
竺清月端着药走入母亲的卧室,将药碗放在桌边,随后她的手腕就又被抓住了。
“我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了。”
母亲声音嘶哑。
“你到底是在和谁说话?”
竺清月没好气地挣脱对方的手。
“你又想管我的事情了?搞清楚你的身份好吗,是我在照顾你。”
“我是在担心你啊,我的女儿。”
女人说。
“我害怕你被坏人蒙骗,被人从我身边拐走……”
“那也和你没关系吧。”
说到这里,竺清月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于是语气又变得缓和下来。
“放心,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所以,和你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邻居而已,最近刚搬来的。”
“邻居……这地方居然还有别人住进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有啥好奇怪的。有房子,自然就会有住进来的人啊?”
“呵呵。”
妈妈低沉地笑了两声。
“那不如这样吧,清月。你和她聊了那么多天,应该称得上是朋友了吧?不如下次邀请她到我们家里来玩,怎么样?”
“……你居然会同意别人进来?”竺清月惊奇地睁大眼睛,“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个地方,只剩下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事事都需要小心。”
“你是说对方图谋不轨?可她是女孩子啊,而且我们家也没什么值得别人看上眼的吧……”
“也许,她根本不是人。”
母亲说。
“明天你邀请她到家里来玩,看她能不能走进我们的家门。走不进的话,就说明有问题。”
……哈,哈,哈。
竺清月在一阵愕然后,露出失笑的表情。
妈妈她脑子果然不正常了啊,女孩怜悯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居然一脸认真地在讲鬼故事,真滑稽。
也难怪,她在床上躺了那么久,早就神志不清了。
……
“所以,你要进我们家吗?”
第二天,竺清月用装作不在意的口吻,悄悄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才开口向邻居小姐提出邀请。
没办法,虽说女孩对于母亲昨天那番荒诞的话只想嗤之以鼻,可毕竟家中能聊天的对象就只有妈妈,所以只要是她说过的那些话,就算想要抛诸脑后都做不到。
此外,即便没有妈妈的警告,主动开口邀请别人什么的……对于压根没有人际关系可言的竺清月来说,本来就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然而,当女孩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后,迎接她的却是沉默。
邻家女孩起初似是觉得惊愕和开心,她立刻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将手放在门把手上,似乎是准备推门而入;随后,对方却再没有动作,脸上的笑容亦在慢慢消融。
到最后,林小姐的脑袋微微垂落,一言不发,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林、林小姐?”
竺清月害怕到脚趾头发麻,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而她的心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呐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都能被说中?!
仿佛是在呼应她的心慌意乱,门外的灯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一门之隔的走廊上鸦雀无声,光线忽明忽暗。
长长的黑发遮挡住了邻居的大半张脸庞,竺清月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只能见到她将嘴唇贴过来,听到对方声音低沉地向自己道歉:
“对不起,我现在还没办法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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