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彭大叔还算给面子。在钟护士完成透析置管,并且开启了透析机后,大叔的心率开始缓慢下降,然后逐渐回到了一个还算可以接受的位置——每分钟115下。
这个心率对一位66岁的中老年人而言当然偏快,但现在这个状态下,115的心率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危险。孙立恩和一旁的钟护士交流了一下,然后又和马永芳医生讨论了片刻后决定更换一下对彭大叔的治疗方案。一方面进行透析,另一方面则以控制入量为主。暂停静脉输注甲泼尼龙,改为使用肌肉注射的给药方案。
不同患者拥有不同的状态,他们所受到新型冠状病毒的影响也是不尽相同的。处于不同的病程阶段、表现出不同症状的患者无法完全套用现在已有的治疗方案和经验。之前在宁远治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的经验、乃至更早之前治疗各种罕见病患者的经验向孙立恩提供了一个宝贵经验——不要迷信经验。
千人千策,精准施救。这是孙立恩目前治疗病人的根本指导思想。但他非常清楚,这种方案不太可能在云鹤能够推行的开。千人千策的治疗模式当然理想,但这需要以大量医疗资源作为后盾才有可能实施。
云鹤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医疗资源。
折腾到五点二十分左右,孙立恩所带的医疗组才完成了对每一个病人交接的病例标注和说明。这个时候,危重症患者反而更容易处理——他们的问题不大,只要把今天给予患者的治疗写清楚记明白就好。然后在之前医生们的工作基础上,标注患者今天出现过的生命体征变化即可。让交班的医护工作人员们最担心的,其实还是那些意识清楚的重症患者。
云鹤到现在为止,已经出现了严重的人传人情况。而这种新型冠状病毒传染性极强,居住在一起的家人全部被感染的情况也常有发生。
对于这些正在接受治疗的重症患者而言,自己的生死已经不是他们最优先考虑的问题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们最担心的是不在自己身边的家人。
他们不光担心,而且还常常感觉到愧疚。在这些重症感染者眼中,自己是害的整个家庭共同面临死亡风险的罪魁祸首。已经因为感染而住院甚至离世的亲人,那些出现了症状但还没有确诊无法接受治疗的家人,其他因为感染而不知所措的亲朋好友……这些人之所以会遭受这样的磨难,一切的根本原因,都是他们自己。
这样的痛苦和愧疚感会让他们对于治疗举措有极大的抗拒。这是一种“幸存者愧疚”,他们恨不得死掉的是自己。
四院的护士们并不经常遇到这样的病人,尤其是综合诊断中心的护士们更是如此。对于这样不配合治疗,甚至盼着自己去死的病人,护士们先是生气,随后……就是同情。
不愿意接受治疗的病人主要有两类,一类是担心治疗费用问题。这种比较容易解决——政府已经公布了财政全面兜底支付的政策,只要把相关的新闻拿出来给病人宣传一下就行。但对于陷入幸存者愧疚的病人而言,护士们手头上的好办法实在不怎么多。
“这样吧。”在离开红区进入绿区后,孙立恩把已经累得快虚脱的医护工作人员们召集了起来。“护理患者的心理状况,这也是临床救治工作的重要一环——咱们不能光靠护士,她们已经够忙的了。对于这样的患者进行心理干预……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跟他们的家属联系联系?”徐有容想了想后说道,“医院里应该有患者的家属联系方式。咱们找几个手机放在红区里,让患者和家属通通话?他们现在的这种心理负担太重,或许让他们和家属联系一下能好些。”
“这主意不错。”周策顿时来了精神提议道,“既然要让他们联系,那不如干脆试试视频通话?反正现在手机平板都有这个功能。能看到手机里的家人,这个效果肯定比单纯打电话来的更好——好多重症甚至危重症患者自己都说不清楚话。还不如让他们直接看。”
这个提议顿时让大家都有了些精神,各式各样的主意层出不穷。而这些原本看上去不太靠谱的主意,让几乎所有医护人员都重新振奋了起来。
让患者感觉舒服一点,这是每一个医护人员的工作使命和最低的目标追求。只要能让他们稍微好受一些,现在的四组医生基本什么都干得出来——一个白天的工作,让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感受到了一阵无力感。各种治疗方案,众多药物用下去,病人的情况却很难称得上是有什么“好转”。激素用了,透析用了,气管切开机械通气也用了。但……目前看起来,患者们的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居然就已经是他们所能取得的最好结果了。
现在徐有容和周策突然想出了一个能让患者稍微舒服点的方法,这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不过,带进去的设备之后肯定不能带出来了。”积极讨论了一会之后,袁平安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咱们现在出来都得喷含氯消毒液,这手机平板之类的怎么消毒?泡在消毒液里再厉害的防水手机也得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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